第11章：疑窦的萌芽

花咏离开后，办公室恢复了惯有的沉寂，只余下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声，以及窗外遥远城市模糊的背景噪音。但沈文琅的心绪，却无法随之平静。</p>

他坐回宽大的办公椅，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木质扶手上敲击着，节奏失去了往日的精准，显得有些杂乱。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份文件上，而是虚虚地落在空中某一点，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花咏那句温和的、仿佛随口一提的话。</p>

“像一棵雪松……”</p>

雪松。</p>

这个词，像一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惯于理性分析和绝对掌控的思维领域里，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p>

他厌恶这种被他人言语影响的感觉，尤其对象是花咏那样深不可测的人。这更像是一种隐晦的试探或干扰。他试图将这个词连同花咏那张带着虚伪温和笑意的脸一同摒弃出脑海。</p>

然而，失败了。</p>

“雪松”这个意象，如同生了根，固执地缠绕在他的思绪边缘。</p>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对这个形容产生反感。相反，一种极其微妙、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契合感，正悄然滋生。</p>

雪松。</p>

常绿乔木，耐寒，耐旱，生长缓慢，木质坚硬，纹理细腻，气息清冷而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苦。它通常生长在贫瘠或严酷的环境里，却依旧能保持挺立的姿态，沉默地对抗着风雪。</p>

沈文琅的眉头缓缓蹙起。他下意识地开始在大脑里搜索所有关于“雪松”的信息——它的植物学特性，它的象征意义，甚至它在香水工业中常被用作后调，带来一种干净、持久的木质感受。</p>

然后，他将这些抽象的意象，与那个坐在隔壁、此刻或许正埋头处理文件的清瘦身影，一点点重叠。</p>

高途的沉默，不正像雪松的缄默？</p>

高途面对巨大压力时的坚韧，不正像雪松在风雪中的挺立？</p>

高途身上那份干净得近乎异常的气息……是否，如果真的有一种气味能形容他，就该是这种清冷、微苦、不带任何甜腻与侵略性的木质香气？</p>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住他的认知。</p>

他猛地站起身，有些烦躁地走向落地窗。宽阔的玻璃映出他冷峻却带着一丝困惑的身影。他试图用俯瞰众生的高度来驱散这荒谬的联想，但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下方街道两旁作为景观植物种植的雪松。</p>

它们沉默地立在城市的喧嚣中，深绿色的针叶在阳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确实有一种……安静而坚定的力量感。</p>

像他。</p>

沈文琅被自己这再次不受控的联想惊了一下。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用逻辑来解构这异常的情绪。</p>

是因为高途身上那该死的没有一点味道的信息素吗？因为无法用常规的Alpha、Omega或Beta的信息素特征去定义他，所以大脑才会自动寻找一个非信息素的、具象化的符号来填补这片认知空白？</p>

还是说……花咏的话，像一把钥匙，无意间打开了他潜意识里某个早已存在、却一直被忽略的感知开关？</p>

他回想起高途晕倒在他怀里时，那份异常的轻飘和冰冷；想起他强撑病体回来工作时，那刻意掩饰却依旧泄露的虚弱；想起他在消防通道里，那压抑着痛苦的、颤抖的声音；想起他面对逼酒时，那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无措的眼神……</p>

这些画面，曾经只被他归类为“麻烦”和“需要处理的资产稳定性问题”。但此刻，当“雪松”这个意象介入后，这些画面仿佛被赋予了新的色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