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妹妹的感谢

沈文琅那句不带任何对比色彩的“做得不错”，如同投入高途心湖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它不像以往那些令人坐立不安的“偏袒”，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对他自身价值的确认，悄然滋养着那株刚刚破土而出的、名为“自信”的嫩芽。尽管面对沈文琅时，他依旧会下意识地垂眸，心跳失序，但至少在处理工作时，那份源自能力的底气，似乎比以前足了一分。</p>

就在这种微妙的、内里悄然变化，表面却维持着诡异平衡的状态下，一个来自远方的消息，如同另一道强光，骤然穿透了他生活中层层叠叠的迷雾。</p>

是妹妹高晴的主治医生打来的电话。</p>

“高先生，好消息！”医生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高晴小姐的手术非常成功！术后各项指标稳定，恢复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后续只要坚持康复治疗，生活质量会有极大的改善！”</p>

“……”</p>

高途握着手机，站在自己狭小的公寓里，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话语，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久久无法动弹。</p>

成功了……</p>

妹妹的手术……成功了？</p>

那个从小就像易碎琉璃般、需要他小心翼翼捧着的妹妹，那个被先天性心脏病阴影笼罩了十几年、几乎从未像正常孩子一样奔跑嬉戏过的妹妹……终于，可以拥有一个更有希望的未来了？</p>

一股巨大的、近乎眩晕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镇定。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发热、泛红，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哽得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谢谢”都说不出来。</p>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只能反复地、用带着颤抖的气音重复着这几个苍白的字眼，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p>

这不仅仅是妹妹的新生。</p>

这也是压在他肩上十几年、最沉重的那块巨石，终于被移开的时刻。</p>

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后，他立刻拨通了妹妹的视频电话。</p>

屏幕那头，很快出现了高晴带着点病弱、却洋溢着前所未有光彩的脸。她躺在病床上，背景是洁白的病房，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和高途极为相似的眼睛里，却亮晶晶的，充满了生气和喜悦。</p>

“哥！”高晴的声音带着术后的虚弱，却难掩兴奋，“医生说我很快就可以下床走动了！还说以后……以后我也可以去爬山，去游泳了！”</p>

看着妹妹脸上那鲜活明亮的笑容，高途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他用力点头，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嗯！一定可以的！小晴最棒了！”</p>

兄妹俩聊着术后的情况，聊着对未来的憧憬。高晴叽叽喳喳地说着病房里的趣事，说着护士姐姐们有多好，说着窗外的阳光多么灿烂。</p>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格外认真起来：“哥，这次真的……真的太感谢那位好心的先生了！”</p>

高途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p>

“要不是他帮忙联系了国外的史密斯专家团队远程会诊，手术方案不会制定得这么完美。”高晴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感激，“还有那些最先进的药和器材，听说都是他匿名捐赠的……哥，你知道他是谁吗？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他！”</p>

高途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p>

他知道。</p>

他当然知道。</p>

那个“匿名的好心人”，那个拥有巨大能量、可以轻易调动国际顶尖医疗资源、支付所有昂贵费用的人，除了沈文琅，还能有谁？</p>

沈文琅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就像他为他清空债务、安排工作、提供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一样，他做得悄无声息，却又雷霆万钧，将他所有可能拒绝的路径都彻底堵死。</p>

“他……不想让人知道。”高途垂下眼睫，避开了妹妹探究的目光，声音有些干涩，“我们心里记得这份恩情就好。”</p>

高晴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嗯！哥，那你以后工作一定要更努力，报答人家！”她顿了顿，脸上又露出灿烂的笑容，“不过我相信，以哥哥的能力，肯定没问题的！”</p>

妹妹天真而充满信任的话语，像一根根细针，轻轻扎在高途的心上。</p>

报答？</p>

他该如何报答？</p>

用他这具被伪装包裹的身体？用他这十年谨小慎微、仰人鼻息的职业生涯？还是用他那颗早已在沈文琅不动声色的侵袭下，变得混乱不堪、充满了恐惧、依赖、以及……某种他不敢深究的情愫的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