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决意

黑色的跑车最终稳稳地停在了HS集团那栋高耸入云、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大厦地下停车场。引擎熄火，车内那由钢琴曲、沉默与交融信息素构筑的、短暂而脆弱的静谧气泡，也随之“噗”地一声，破裂了。</p>

现实带着它固有的沉重和规则，重新压上高途的肩头。</p>

他解开安全带，手指依旧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推开车门，踏入空旷而略显阴冷的停车场，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灰尘的味道，瞬间冲淡了车内那令他心慌意乱的焚香鸢尾与鼠尾草交织的气息。</p>

沈文琅也下了车，他没有看高途，只是锁好车，便迈着惯常沉稳的步伐走向专属电梯，背影挺拔冷硬，仿佛昨夜那个在雷雨中脆弱坦白的男人，以及归途上那个释放着包容气息的存在，都只是高途的一场幻觉。</p>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两人暂时隔绝在不同的空间里。</p>

高途独自站在电梯外，看着金属门映出自己有些失魂落魄的影子，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又像是被放在文火上细细炙烤。</p>

他跟着上了另一部员工电梯，数字不断跳跃，每上升一层，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就更困难一分。</p>

“叮——”</p>

顶层到了。</p>

电梯门滑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消毒水、昂贵木材、打印机的墨粉，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属于沈文琅领域的、冷冽的焚香鸢尾信息素。它们如同无数根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上来，将他重新拉回这个由沈文琅绝对掌控的世界。</p>

他走向那个紧邻着总裁办公室的、崭新却令他无比压迫的工位。</p>

林秘书和其他同事已经在了，看到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各自投入工作。一切如常，秩序井然。</p>

高途沉默地坐下，打开电脑，屏幕上跳出待处理的邮件和日程提醒。他习惯性地开始移动鼠标，点开第一封邮件，目光落在那些黑色的字符上，大脑却一片空白。</p>

眼前的文件，手边的咖啡杯（里面是沈文琅“分享”的安神茶），身后那扇紧闭的门……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p>

沈文琅为他清空了如山债务，让他妹妹重获新生。</p>

沈文琅在他发热期崩溃时破门而入，笨拙却坚定地照顾他，守护他。</p>

沈文琅用他精妙的信息素，在他疲惫时支撑，在他不安时庇护。</p>

沈文琅将他拉到身边，给他更重要的职责，认可他的能力，甚至……在众人面前，用那种令人尴尬却有效的方式，帮他找回了久违的自信。</p>

沈文琅带他出差，与他平等交流，对他袒露了内心最黑暗、最血淋淋的创伤……</p>

沈文琅说……“直到遇见你”。</p>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p>

恐惧吗？是的，依旧恐惧。恐惧沈文琅的掌控，恐惧未知的将来，更恐惧自己那颗早已失控的心。</p>

感激吗？毋庸置疑。那份恩情，重如山岳，是他穷尽一生也无法偿还的。</p>

还有……那悄然滋生的、他不敢命名的情感，在经历了昨夜的冲击和归途的静默后，已然如同藤蔓，缠绕了他整颗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p>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p>

这种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状态，这种戴着假面、享受着对方不知情的“例外”与呵护的日子，对他，对沈文琅，都是一种煎熬和……侮辱。</p>

沈文琅在等他。</p>

等他亲口坦白。</p>

而他，也终于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地躲藏下去。</p>

继续伪装，是对沈文琅那份沉重过往和如今这份“例外”的亵渎。</p>

继续沉默，是对自己内心那份汹涌情感的背叛。</p>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反射出的、自己那张苍白而疲惫的脸，看着那双眼睛里交织的挣扎与逐渐清晰的决绝。</p>

是时候了。</p>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腔里所有的犹豫、恐惧和侥幸都彻底呼出。然后，他移动鼠标，关闭了所有的邮件和文档窗口。</p>

打开了一个崭新的、空白的Word文档。</p>

纯白的背景，像是一片未被玷污的雪原，等待着他落下第一笔。</p>

他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着，但眼神却异常坚定。</p>

他开始敲击键盘。</p>

动作很慢，却很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p>

【辞职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