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依赖的转移

观念的转变，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扩散，深刻地改变着两人关系的生态。高途不再仅仅是沈文琅羽翼下的受庇护者，他开始真正地、以其独特的视角和坚韧的智慧，参与到构筑这片商业帝国未来的工程中。他提出的战略建议，他敢于直言的反驳，他全权负责并成功推进的项目……所有这些，都像一块块坚实的基石，垫高他在沈文琅心中的位置，也悄然改变着两人之间力量的微妙平衡。

沈文琅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种变化，是在一次关乎集团未来三年资源倾斜方向的内部预审会上。几位核心高管为争夺有限的预算和人力资源，争论得面红耳赤，各自陈述的理由都足够充分，利弊权衡变得异常困难。沈文琅坐在主位，听着下属们或激昂或谨慎的陈述，手指习惯性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无规律地轻敲，大脑高速运转，试图从纷杂的信息中找出那条最优的路径。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争论的众人，落在了坐在他左手边，正凝神倾听、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着什么的高途身上。

几乎是本能地，沈文琅开口，打断了正在发言的一位副总，语气是惯常的不容置疑，但问题的指向却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倚重：

“高途，你的看法？”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转向了高途。

高途从平板屏幕上抬起头，似乎对沈文琅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并不意外。他放下触控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场众人，然后清晰地、条理分明地阐述了自己的分析。他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跳出部门利益的局限，从集团整体战略协同性、技术发展趋势和长期投资回报率等多个维度，对几个备选方案进行了犀利的剖析，最终指向了一个并非呼声最高、但逻辑上最为自洽的选择。

他说话时，沈文琅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身体微微后靠，专注地听着。那紧蹙的眉心，在高途逻辑缜密的分析中，一点点舒展开来。等高途说完，他甚至没有征询其他人的意见，直接做出了决断：

“就按高总说的方向，细化执行方案。”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沈文琅坐在原位，没有立刻起身。他看着高途收拾文件时那专注而沉稳的侧影，心中第一次清晰地涌上一个念头——他刚才，在潜意识里，依赖了高途的判断。

不是试探，不是考验，而是真正的，在面临复杂抉择时，将他视为可以倚重的决策依据。

这种感觉很陌生。多年来，他早已习惯独自权衡一切，运筹帷幄。他是发号施令者，是最终拍板人，他不需要，也不认为有任何人能真正分担这份决策的重压。然而此刻，他发现，听取高途的意见，并采纳它，竟然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与笃定。

这种依赖，悄然蔓延至工作的方方面面。

他开始习惯在签署某些重要文件前，会自然地问一句：“高途看过了吗？” 如果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他会将文件暂时搁置，直到高途给出评估意见。

他开始在出席某些重要的、需要极高情商和话术的社交场合前，下意识地确认高途的行程，确保他能陪同在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于高途在身边时的那种稳定感。有高途在，他可以将部分需要耐心周旋的对话交给他，自己则专注于更核心的博弈。高途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住他的话头，弥补他偶尔因不耐而流露的冷硬，那种默契仿佛与生俱来。

他甚至开始依赖高途的……陪伴。

以往，深夜加班对他而言是常态，空旷冰冷的顶层办公室，只有文件和屏幕陪伴。但现在，如果高途因为处理完自身工作而先行离开，他会觉得这间办公室过于安静，过于空旷，那浓郁的焚香鸢尾气息，也仿佛失去了与之交融的对象，变得有些孤单和涩滞。

他会找个借口——或许是一份需要“即时”讨论的文件，或许只是一个关于明天日程的“确认”电话，将高途重新唤回办公室。哪怕两人只是各自安静地工作，互不打扰，只要抬头能看到对方的身影，感受到那清苦的鼠尾草气息安稳地弥漫在空气里，他心中那片属于工作狂人的冰冷领域，便会奇异地被一丝暖意填满。

更不用说那些私密的时刻。他开始习惯清晨醒来时，身边有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气息；习惯晚餐时有人分享对菜品的评价，哪怕只是简单的“今天的汤有点咸”；习惯在深夜书房里，当他因疲惫而揉按眉心时，会有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接替他的动作，生涩却认真地为他驱散倦意。

沈文琅清楚地意识到，不仅仅是高途在依赖他的庇护与引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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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依赖的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