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等高途喝完水，沈文琅又将那条质地柔软的羊毛毯展开，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仔细地盖在了高途身上，连肩膀都仔细地掖好，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易碎品。</p>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病床边，沉默地看着高途。</p>

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下达任何命令。就只是这样坐着，目光落在高途的脸上。</p>

那目光，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充满审视、评估、或是不耐的锐利视线。而是一种……高途从未在沈文琅眼中见过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尚未完全消退的余怒，有深沉的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连沈文琅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说不愿承认的……温柔。</p>

那温柔藏得很深，混杂在他惯有的冷硬之下，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暖流，无声，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p>

高途被他这样注视着，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仿佛每一寸皮肤都暴露在那道目光之下，无所遁形。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他脸上流连，掠过他紧闭的眼睑，微蹙的眉心，缺乏血色的嘴唇……这沉默的注视，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他心慌意乱。</p>

他只能紧紧闭着眼睛，假装仍在昏睡，企图用这种方式来逃避这令人窒息的氛围。然而，他那不断轻轻颤动、如同受惊蝶翼般的睫毛，却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p>

沈文琅将他的伪装尽收眼底，却没有戳破。</p>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守着。</p>

窗外的乐园依旧喧嚣，而在这间小小的医务室里，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羊毛毯带来暖意，输液管规律地滴答作响，还有……那一道沉默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p>

一种无声的、微妙的情感，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悄然流淌、发酵。</p>

高途的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下地，沉重而又混乱地跳动着。他知道，有些东西，在经过这一天的游乐园之行，尤其是经过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晕厥和此刻这无声的守护后，已经彻底不同了。</p>

沈文琅的耐心，沈文琅的细致，沈文琅此刻这复杂难言的目光……都像是一把把钥匙，正在试图撬开他紧锁了十年的心门。</p>

而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全部抵抗的力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