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骤然的失序

电梯门缓缓合上，金属面板上倒映出高途那张苍白而没什么表情的脸。直到电梯下行的数字开始跳动，他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地、几乎是踉跄地后退一步，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p>

送走了客人，他本该立刻返回办公室。</p>

可是……他不敢。</p>

那扇门背后，是沈文琅。是那个刚刚上演了一场暧昧戏码，又因他一声微不足道的咳嗽而骤然变得冰冷暴躁的沈文琅。</p>

里面，此刻弥漫着怎样的低气压？他回去，将要面对什么？</p>

高途闭上眼，感觉一阵阵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只想在这里，在这无人的走廊里，多停留片刻，哪怕多一秒钟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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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办公室内。</p>

当那扇门彻底隔绝了外界，沈文琅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也彻底消失。他没有回到办公桌后，也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p>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花咏身上那缕极淡的幽兰冷香，以及盛少游那富有攻击性的烈酒信息素。但更清晰的，是弥漫在整个空间里的、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气压。</p>

烦躁。</p>

一种近乎暴戾的烦躁，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p>

他为什么会这么烦？</p>

是因为盛少游那毫不掩饰的、对花咏的兴趣？不，那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取悦了他，证明了他们正有条不紊的走向正轨。</p>

那是因为什么？</p>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一个画面——就在刚才，他因为盛少游对花咏的兴趣而刻意表演，将花咏禁锢在怀中时，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了站在门口的高途。</p>

那个总是低眉顺眼、沉默得像一道影子的Beta助理。</p>

他看到了高途的脸。看到了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苍白，看到了他死死抠住门把、用力到骨节泛白的手指，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失去血色的嘴唇。</p>

以及……最关键的，是那双眼睛。</p>

在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恭顺麻木的眼睛里，沈文琅清晰地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极其剧烈的情绪——那是震惊，是难以置信，是……一种仿佛什么东西在眼前彻底碎裂般的……痛苦和绝望。</p>

虽然那情绪消失得极快，快得几乎让沈文琅以为是错觉，但他确信自己看到了。</p>

就是那一眼。</p>

就是那个破碎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眼神，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冷硬的心防，带来一阵尖锐而陌生的刺痛感。</p>

紧接着，就是那一声压抑的、细微的咳嗽。</p>

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燃了他心底所有莫名的火气。</p>

他失去了所有与盛少游周旋、与花咏逢场作戏的兴致。他只想立刻结束那场无聊的会谈，只想让可能会让他露出那种眼神的那些人……消失在他的视线里。</p>

所以他才草草打发走了盛少游。</p>

所以他才会用那种冰冷的态度命令高途留下，却又在下一秒，因为无法面对自己这莫名失控的情绪，而借着送客的理由将他支开。</p>

沈文琅猛地抬手，用力扯开勒得他有些呼吸困难的领带，将领带扯得松散，随手扔在沙发上。他烦躁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p>

他不懂。</p>

他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助理的眼神而如此失态？</p>

高途怎么想，与他何干？</p>

一个Beta助理，看到他与其他Omega亲近，露出那种表情……算什么？</p>

是嫉妒？</p>

荒谬！</p>

沈文琅停下脚步，双手撑在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俯瞰着脚下如同蝼蚁般忙碌的城市。玻璃映出他冷峻却带着一丝扭曲烦躁的脸庞。</p>

他试图将高途那张苍白的脸、那个破碎的眼神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却发现徒劳无功。那个画面，连同那声细微的咳嗽，像魔咒一样缠绕着他。</p>

他厌恶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厌恶自己的情绪竟然会被一个微不足道的“工具”所影响。</p>

这太反常了。</p>

这不像他。</p>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内心深处，那因骤然失序而疯狂叫嚣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躁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