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失控的连线

就在他几乎要失去耐心，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等待音戛然而止。</p>

电话……接通了。</p>

然而，对面却没有立刻传来预想中的、或许带着被打扰不悦的询问声。只有一片沉寂，以及……一种极其细微的、压抑着的、仿佛因为痛苦而变得急促又虚弱的呼吸声。</p>

沈文琅到了嘴边的、带着怒气的质问，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p>

他皱紧了眉，下意识地将听筒更紧地贴住耳朵。</p>

“高途？”他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迟疑。</p>

“……沈总？”</p>

过了好几秒，高途的声音才从那头传来。微弱，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虚弱无力。</p>

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正沉浸在“陪伴伴侣”温情中的人该有的声音！</p>

沈文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那股兴师问罪的怒火，在这明显不对劲的虚弱面前，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p>

“欧洲分公司那边发来了第三季度的预算修正案，”沈文琅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质问咽了回去，转而用一种听起来依旧冷硬、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仿佛这真的只是一通寻常的工作电话，“我需要原始数据和你的分析底稿。”</p>

他顿了顿，像是在脑子里快速搜索着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当借口的问题。</p>

“还有，和信达资本的会议纪要，你放在哪个共享文件夹了？加密等级是多少？”</p>

他一口气说完，语气急促，试图用工作的外壳，来掩盖自己这通电话真正的原因，以及那丝因听到高途虚弱声音而产生的不自在。</p>

电话那头，高途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传来细微的、仿佛是因为移动身体而带来的布料摩擦声，以及一声极力压抑的、短促的抽气声。</p>

“沈总……”高途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喘息后的不稳，“欧洲分公司的原始数据在我的个人加密硬盘里，路径是‘Finance\\EuropeQ3\\RawData’……密码是您知道的最高权限密码组。分析底稿在服务器‘Project_Atlas’目录下，文件名为‘Preliminary_Analysis_V2’……”</p>

他语速不算快，甚至有些缓慢，但条理依旧清晰，精准地报出了每一个沈文琅需要的信息，没有一丝错漏。</p>

“……和信达的会议纪要在‘SharePoint_Confidential’站点，加密等级是Level-4，需要双重验证。”</p>

汇报完毕，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沉默，只剩下那压抑着的、略显沉重的呼吸声。</p>

沈文琅听着他完整而准确的回答，一时间竟不知该再问什么。那些所谓的“工作问题”，在高途即使如此状态下仍能完美应对的专业素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刻意。</p>

听筒里，只有两人隔着电波的呼吸声交织。</p>

一种莫名的、混合着尴尬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沉默中弥漫开来。</p>

沈文琅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握紧了手机。他应该立刻挂断电话。他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答，他没有理由再继续这通突兀的连线。</p>

可是……</p>

他听着高途那明显不正常的、带着痛苦隐忍的呼吸声，那句到了嘴边的“就这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p>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达到顶点，沈文琅几乎要率先切断通话的前一秒，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用一种近乎生硬、别扭，与他平日毒舌刻薄形象截然不同的语调，突兀地打破了寂静：</p>

“……这些事，我会让林秘书处理。”</p>

他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语极其难以启齿，语速飞快地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僵硬的缓和：</p>

“……自己身体不好，就不要只惦记着照顾别人。”</p>

说完，不等高途有任何反应，他甚至不敢去听对方的回应，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迅速地、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按下了挂断键。</p>

“嘟…嘟…嘟…”</p>

忙音响起，取代了那令人心绪不宁的虚弱呼吸声。</p>

沈文琅维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p>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以及心脏在胸腔里，那失了节奏的、沉闷的撞击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