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心墙之外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高途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他必须想办法保住它，哪怕……代价是更加彻底地隐藏自己，是更加卑微地、战战兢兢地，维持着这摇摇欲坠的假象。</p>

在这种极度的不安和恐惧驱使下，高途开始下意识地、尽其所能地躲避沈文琅。</p>

当沈文琅的目光扫过来时，他会迅速垂下眼睫，将所有的情绪严密地封锁在眼底深处，只留下一个恭顺而麻木的侧影。</p>

当沈文琅走近时，他会微不可查地向后退缩半步，或者巧妙地调整自己的位置，尽可能拉远两人之间的物理距离，仿佛沈文琅周身那冷冽的信息素是某种致命的毒气。</p>

他甚至开始尽量减少需要与沈文琅直接对话的机会，能通过邮件或林秘书传达的事情，绝不再亲自进去汇报。如果必须面对面，他的语速会不自觉地加快，措辞更加简洁精准，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对话，然后迅速逃离那片令他窒息的领域。</p>

他像一只受惊的蜗牛，敏感地感知着外界最细微的风吹草动，然后迅速地将自己缩回那脆弱的、自以为安全的壳里。他用沉默筑起更高的墙，用疏离挖掘更深的沟壑，试图在那位洞察一切的君王面前，守住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秘密和尊严。</p>

然而，他这小心翼翼的躲避，看在沈文琅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印证。</p>

看，他果然在心虚。</p>

他果然在害怕。</p>

他果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p>

沈文琅心中的烦躁感，因为高途这明显的退缩和疏离，而愈发炽烈。那种想要靠近、想要确认、甚至想要……将那个不断后退的身影强行拉回来的冲动，与他理智层面“需要冷静处置”的告诫，形成了剧烈的冲突。</p>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忍受高途那副将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样。</p>

一次，高途送文件进来，几乎是踮着脚尖，以最快的速度将文件放在桌角，然后立刻就要转身离开。</p>

“站住。”</p>

沈文琅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被躲避而产生的愠怒。</p>

高途的身体瞬间僵住，背对着沈文琅，肩膀几不可查地绷紧。</p>

“沈总……还有什么吩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紧绷。</p>

沈文琅盯着他那段白皙脆弱的、因为紧张而微微僵直的后颈，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问“你躲什么？”，想质问他“到底在怕什么？”，想把他转过来，看清楚他此刻脸上到底是怎样的表情。</p>

但最终，他只是用更加冷硬的语气，找了一个工作上的由头：</p>

“上季度欧洲市场的复盘数据，重新核对一遍，下班前给我。”</p>

“……是，沈总。”高途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p>

看着那扇再次合拢的门，沈文琅烦躁地将手中的钢笔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p>

他和他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却越来越厚的玻璃。他能看到高途，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恐惧和痛苦，却无法触及，无法打破。</p>

这种无力感，对于习惯掌控一切的沈文琅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折磨。</p>

而高途，则在自己构筑的心墙之内，抱着那份日益沉重的秘密，在恐惧与绝望中，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最终的审判。</p>

两人各自被困在猜疑与误解的牢笼里，一个因知晓真相而焦灼躁动，一个因恐惧暴露而退缩逃避。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张力，如同不断绷紧的弓弦，预示着风暴的即将来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