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战场2
我没有回复鹿晗的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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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机倒扣在床上，屏幕朝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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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隔绝掉另一个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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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那本崭新的，写着“第二版修订稿”的剧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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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了第一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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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底的水泡，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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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理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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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我把这种痛，当成一种锚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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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能把我牢牢钉在“苏晚”这个角色身上的，清醒的坐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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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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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没有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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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早上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地毯上，周围摊满了资料和剧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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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页上，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写满了新的注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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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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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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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默默地，帮我冲了一杯很浓的黑咖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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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我手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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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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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顶着昨天的妆，直接去了片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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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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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这种“不洁”的感觉，一直包裹着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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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片场的气氛，有些不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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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的工作人员，不再用那种看热闹的眼神看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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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或者说，是审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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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大姐看到我，快步走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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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拿着一个小马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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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师，您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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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马扎放在我脚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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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声谢谢，坐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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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谋导演依旧坐在他的高脚椅上，像一尊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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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但什么也没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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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一种默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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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拍的第一场戏，在室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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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收到一封家里的来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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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说，一切都好，勿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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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父母在骗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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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在战友面前，不动声色地，读完这封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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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io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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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谋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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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拆开那个做旧的信封，抽出信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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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信上的字，开始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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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安好，勿挂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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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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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挤出一个浅浅的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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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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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谋的声音，像一声炸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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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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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监视器后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我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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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演‘我很坚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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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不是演！我要的是苏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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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演’给任何人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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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猛地一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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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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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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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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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起了脸上的笑，试图让表情更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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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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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你的眼神在求人可怜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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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不会求人！她只会把刀子往自己心里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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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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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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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我们都在重复这一场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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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的气压，低得可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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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丝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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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榨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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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知道该怎么做，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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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层属于“林夕雅”的壳，太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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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不碎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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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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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谋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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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立刻拿着水和风扇跑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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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没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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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没有接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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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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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顾晚秋日记里的一段话。</p>